她不愿说，虞凤天也不再追问，继续道：“李炎素来自视甚高，有一统天下之志，却时运不济，不得已借助外力，想必终身引以为憾。正因如此，他的后人对廿丽族可说是又爱又恨，到底存了非我族类的防备之心。”
陈婉婉小声嘀咕：“廿丽族够倒霉的。”
虞凤天轻笑：“也不能这么说。你又怎知廿丽族不是狼子野心想借李炎名号逐鹿中原？当初他们肯与李炎结盟，条件之一便是王后必须为廿丽女人。今次西王嫁祸东王，渊源便在此处了。”
“哦？哥俩不是一个娘生的？”
“李珮的母亲虽不是王后，但是是廿丽人。”
“他比西王出色吧？”
虞凤天无比轻蔑地说：“据我所知，西王李珺迂腐鲁钝，不仅对其母言听计从，连贴身内侍都能摆布得了他。且他一心向佛，只要跟他讲佛的便是大好人，时时刻刻都想当圣人。”
陈婉婉喷笑：“都干得出栽赃嫁祸的事儿了还当圣人呢？”忽又灵光一闪：“难道这件事的主使另有其人？是……李珺他娘！”
离虞凤天所在的木屋不远有一条小溪。
溪畔，李珮正坐在一块光滑大石上，双目凝视着因干旱所剩无多的最后一线溪流，在听完身侧侍卫汇报后点头道：“不愧是燕王，这么快便猜出幕后主使。”
“殿下，现在就把那个人给燕王送去吗？”
“先不急，虞凤天约我晚上喝酒，就晚宴时一同带来吧。”待侍卫退下，李珮继续看着溪水陷入沉思。
北燕大旱数月，与之接壤的牧壑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他领地内的东壑，已有数起牧民上报牧场内牧草干枯。
旱灾对于以畜牧为主的东壑是致命的，但需要他烦心的事很多。
比如新颁布的双税制。李氏一族与廿丽结盟共建牧壑，确实是给了从未有过固定国土的游牧民族一个家、一个祖国，但中原人奢靡浮夸的作风同样也渗透而至。
有多少勤恳朴实的牧人学会了声色犬马，多少部落首领不再像以往那般着眼于开疆拓土，反而更注重披金戴银，炫耀家俬财富。
国库空虚便加重税收压榨子民，王城内却夜夜笙歌酒池肉林。
另一宗，李珺之母邱夫人近两年动作频频，除他之心昭然若揭，这次竟想出嫁祸戏码，宁肯招惹泱国也要借刀杀人。殊不知，若真让她计谋得逞，以燕王麾下大将之勇猛，恐怕虞家军能一直打到乌兰城下。
无知的妇人啊！
李珮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怪莫伊亥时常警告他，中原女人祸国殃民心如蛇蝎。想到这儿，李珮脑子里忽然跳出个人。
跟在虞凤天身边的小丫头倒聪慧得很，刚才侍卫学舌，说她也猜到是邱夫人主谋。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但不知晚些她看到他送给虞将军的“礼物”又会作何感想呢？
“徐然？”
陈婉婉瞪着被五花大绑摁在地上的青年。徐然是随虞凤天一起去响水山的王府侍卫之一，难道这就是李珮所谓的礼物？
虞凤天缓缓转动着酒杯，沉默良久后，问徐然：“你在山洞中是装晕？”
徐然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虞凤天又问：“我的消息是你传给牧壑西王的？”
徐然依旧不吭声。
陈婉婉飞快地看了虞凤天一眼，心中豁然开朗。先前瓦生追到夏朗族领地时虞凤天就提过一嘴消息传得快，现在想来，能传得这么快又这么准的，必然是当事人之一。
她和虞凤天一同被冲出水洞，天晓得徐然是否紧随其后。
“那山洞突然坍塌也是牧壑人的手笔吧？”虞凤天突然起身，上前两步站在徐然跟前，“自我决定微服出巡你便联络了西王布下人手，对么？”
徐然也真是硬骨头。此时虞凤天散发出的气势别说是直面，就算陈婉婉只看个背影也觉得浑身寒毛站起来一半。
“你是庚州陶灵郡刘家堡人，一年前家中老母带着你幺妹突然北迁，你亦不再探家。她老人家如今在西壑住得可舒心？你有多久未曾收到家书？”
徐然终于抬头，平静地说：“将军，你快走吧，西王已派出大批死士，恐怕夜深便要动手了。我受人挟持对您不起，忠孝不能两全，还望将军赏我一个痛快。”
“好。”虞凤天按了按他的肩膀，“过刚则易折。你若早将牧壑人要挟你的事告诉总管，你以为我会弃属下家人于不顾么？”
“将军！我……”
虞凤天摆摆手，“我敬你有担当，日后定将你家人接回北燕。”
徐然终于落下男儿泪，重重磕了个头，“将军保重！”
虞凤天侧过身只受一半，瞟一眼瓦生，点点头。
谁也没看清瓦生是怎么来到徐然身后的，但见寒光一闪，手起刀落。
事发突然，陈婉婉来不及反应，恍惚间只有满目血红。
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睛，虞凤天轻声在她耳边说：“去借套男人猎装，深夜奔袭你穿裙子会有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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