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多雨，淅淅沥沥，打窗飘瓦，扰乱少女看书的情绪。
她终于放弃读书，一手托腮，盯着旁边依然在兢兢业业的白天。
那时的白天，虽然已年过半百，依旧风姿卓然，器宇轩昂尽显男人成熟魅力。
少女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岁，小脸上浮着的是丝丝爱慕之情。他将她救起，从此他就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的全世界。
“看够了吗？”白天头不抬，将手中查看完的药材放回，又拿起另一种药材，悠悠说道。“看够了就好好看书。你这一天天的一页书都看不完，何时才能把内经看完？”
少女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抓起书，书是倒的都没有发现。
心思完全不在书上，眼角撇着白天，眉头紧蹙。救命恩人好像最近对她越来越疏离了。
又查看完了一种药，白天把一小簸箕的药放到一边，继续查看下一种药。
那药放得离少女近了些，少女百无聊赖地看了看，闻了闻，道：“咦，这药发霉了。”看上面的青毛毛，多得让人汗毛直立。
白天继续头也不抬，道：“是啊，最近雨水特别的多，好些药材都晒不好。哎我说。”白天终于舍得看向她了：“你这一天天也没事干的，就不能帮我翻翻点药材？你看看，都发霉几样了都。”
“我也想啊，是你不让我碰你的药的啊，你忘啦？”少女调皮地冲他眨眨眼。
白天眼一翻，好像是有这么一出。
那时她刚十二岁，本是富家小姐的她随着父母四处游玩，不想刚好遇到一地瘟疫流行，她父母不幸染病双双去世。白天刚好路过，听闻瘟疫横行，就救了她也救了村子里幸存的人。白天看她孤苦可怜，一人在异乡，便将她带在身边，想着待有空闲了再送她回家乡。不想这一待就是好多年。
那年她病愈，想报答他，擅自帮他碾药，这本是好事，可她碾好药把所有的药都放在一块了，全是碎渣渣，再也分不出来。
“你这是作何哦？一点常识都没有的吗？”白天捏着那些混在一起的药，郁闷至极，里面可是有一味名贵药材啊。心里气愤，但又不想吓到少女，白天压下想怒吼的心情。
“你说过，这些都是给我吃的。我在想它们迟早要混在一起的……还不如现在混了，不用去找那么多个袋子……”少女低着头，一副乖巧认错的样子。
白天想翻白眼，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药要按剂量混在一起的啊！
他想发狂，昨天她刚刚烧了他的厨房，今天又来这么一出！
“你以后不要再碰我的药了，往小的说会添麻烦，往大的说可能会出人命的。”白天丢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少女知道，他虽然没有责骂她，但他是生气的。从此，再也不去碰他的宝贝药材。
白天叹气，好吧，是他自己自作孽不可活，捡回来这么个祖宗。
“它叫什么名字啊。”少女随口一问。跟了他这么多年，时间都放在学习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上了，习医是这半年才开始的。
“它叫白术，健脾益气，燥湿利尿，味甘苦，性温……”白天还在滔滔不绝，少女就“咯咯咯”笑着打断了他。
“你笑啥？”
“呵呵，我笑它跟你一个姓的，五百年前你们是不是一家子啊？”少女捂着嘴，乐道。“你说，五百年前，是你是一棵草，还是它是一个人？呵呵。”
“还笑，我跟它怎么会同一个姓呢，药哪里有姓氏的，不过一个名字而已。”白天拿起书本，轻轻敲了少女一记脑袋。
少女捂住被拍到的头顶，依然笑得合不拢嘴：“要不以后你生个儿子就叫白术吧。”说完又思量了一下道：“嗯，还不错，挺有特色的。就叫白术好不好？”然后认真地看着白天，一脸希冀，盼望他能赞同她的想法。
“老夫都一把年纪了，现在没有儿子，以后更是没有人给我生儿子了。这名字啊是白起了。”
“我给你生啊！”清透的嗓音响起。
脱口而出的话语，瞬间让两人皆愣住了。
少女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用手捂着脸逃避着。天啊，她都说了些什么？
白天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捂住脸羞答答的女子。她的心思他不是不懂。但他们怎么可能？他都能做她的父亲了，他一向都把她当小徒弟看待。
“以后这样的话莫要再说了。”白天沉着脸道。“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要懂得羞耻。”
顿了顿，又道：“你也长大了，一直说送你回家乡都没有行动。等这阵雨过去了我就送你回去吧。也到了让你的家人给你说媒的年纪了。”
不知为何，他说出这些话，总觉得内心里空荡荡的。
怎么可能？他不可能会对一个小姑娘动情的。他这几十年来，一直痴迷于研究医药，他的心思没有用在儿女私情上，至今还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动心的。对，他没有动心。
他只是不再习惯一个人守在这深山里罢了。对，就是这样的。
“我不回去！”少女把手放下来，委屈巴巴地道：“我那些叔叔婶婶们，一直觊觎我家的家产，对我和我娘都是做的表面功夫。如今爹爹和娘亲都不在了，我若回去，如何能跟他们抗衡？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李府都不复存在了。”说罢，不禁流下泪来。
都怪她懦弱，没有能力保住爹娘的产业。
白天叹气，知道如果让她回到那样的家庭，对她很是不利，他们也许会把她许配给利益熏心的人。“那过些日子，我们搬到镇上住，我给你寻个好人家。”
“我不要。”少女赌气，又不争气地掉下颗颗豆大的泪珠。“为什么你就一定要我嫁给别人呢？我知道我以前很笨，可是我现在已经会煮饭洗衣了。我保证以后一定认真学医，听你的话。你不要赶我走，我不要嫁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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