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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失之间皆自若，不以小得论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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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和蓬迦二人僵持许久。
直到玉诰仙人和掌灯人双双落地，在蓬迦身后拔剑弩张，摆好了一幅你若是敢动我家师祖，那我们便与你拼个鱼死网破的姿势时，蓬迦都没有丢出一道术法，菩提也并未多退后一步。
并非是不敢，而是不能。
最终只得就此作罢。
蓬迦不免有些愤愤然。
他一想到小十一和他日后至少千年之内，都要落入人家精心算计的局中无法自救，只能任由人家充当命运使者来对自己肆意宰割，这种憋屈之感让他有种干脆就此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但最终，他仍是忍住了。
不为别的。
只为了小十一让他瞧见的那一抹他穷极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大道之光。
蓬迦是真正从穷苦之境走过来的，当初有一万种心中遗憾如今都磨平了。
但唯独有一种，蓬迦至今无法坦然释怀。
故人已故，无法再寻。
后来蓬迦成为圣人之后，三番五次下过阴冥界，可最终都碍于他所屈从的天地规则，无法将之从阴冥界带出来，或是转世投上一个他所期望的胎。
但小十一不一样。
他本身就顶着一个天谴之人的名头。
所以他无论做什么毁坏天地，崩坏大道的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有种天经地义的意味在其中。
换言之。
他沉寂如此之久，唯有小十一，拥有这种改天换地的能力。
当初在古绝小城。
小十一被郝书生带着去楚门分殿接受试炼，还未真正进入楚门分殿，只在门口就被那什么鹭前辈给拦下，然后包藏祸心的做那什么入门试炼。
真当他蓬迦虎落平阳，没办法摆平一个区区楚门？
只是蓬迦碍于小十一太过精明，自己也不想做得太多，反而有种故意为之的刻意感，让小十一心生芥蒂，反而弄巧成拙。
但小十一在鹭前辈的神人山河中所劈出的那一剑，不可谓不是惊为天人，至少当时一直以秘法观察那边的蓬迦，觉得震撼非常，绝无仅有。
一剑破开天幕。
或许在郝书生包括那个故作高深，实则不过是想要为自己寻上一个合适的替身傀儡的鹭前辈都瞧不出那一剑之内所真正蕴含的门道，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个时候小十一所展现出来的天赋和机缘到底有多可怕，但蓬迦瞧得出。
实际上这并非是第一次蓬迦如此不顾一切的押宝在小十一身上，早在小十一第一次攀登断界山时，那番让菩桀都为之动容的天地异象一出，使得蓬迦当时就已经将小十一给认定下来了。
现在尚还弱小，极易夭折，没关系，他来做小十一的护道人便是。
至于菩桀的那点心思，他也心知肚明，本身他也有应对之法，所以不以为惧。
但菩桀当初与他约定好的事，他反而觉得不如小十一来得那么可信。
毕竟从头至尾，不管是从智谋和实力上，他都要差了菩桀一筹，二人之间所谈的那些筹码，从始至终都不在一个对等的天平上。
既然心意已定，何必再在犹有不甘这种无用功上白下功夫？菩提瞧这蓬迦，颇有一分苦口婆心的意味。
就好似劝说蓬迦放弃这次能够让他隐忍近万年之久后，终于可以一朝翻身，肆意游于天下的天大机缘，不是在谋划坑害于他，不是在将他作为棋子利用，而是在为他指出一条日后前途无量的明路。
蓬迦终于是缓缓将羽翅前所凝聚的那些风雷雨电等等，全部散去，然后一字一句道：希望你能如约。不然我即便是抛却一世大道不要，也定要化为厄运诅咒，终身缠绕于你身！蓬迦瞧着菩提，就如同是一只小鸡仔瞧着笑意吟吟的黄鼠狼，不管怎么瞧，都只有一种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见着了蓬迦退让一步，菩提目的达到，也并未再提得寸进尺的过分要求，只是以眼神示意玉诰仙人和掌灯人，放下手中灵器，还煞有介事地道了一声，不得无礼。
随即菩提又向玉诰仙人抛出一枚龙眼大小，且散发着丹药清香的黄色丹药，并笑道：既然你已有真途契机，那我这便算是锦上添花，助你伤势尽除，日后大道可期。
玉诰仙人自然知晓自家师祖所说为何，心底庆幸不已的同时，也明白此时事态紧急，况且既然是自家师祖赏赐，坦然受之也不无不可。
老家伙，安排的还真周到啊。蓬迦冷笑。
此地识念禁绝，术法禁绝，毫无灵气可言。
可以说是一处极为罕见的末法之地。
简而言之便是大道断绝，是有利于洪荒和混沌之间的漂流地。
即便是圣人前来，那被世间所认可的道法，也不可在此地随意使用。
很难想象，世间最为顶级的大道机缘，问道阁的开启之地，竟然是一处炼气士们最是痛恨厌恶的末法之地。
如今蓬迦，玉诰仙人再加上掌灯人，三人对抗数位圣人，既然大家都只凭借自身真元浑厚与否，而且各自实力都被压制在了一种极低的境界上，那么在这种地方，未必就没有胜算。
大道机缘，顾此失彼，得失有度，并非是我等人力可以随意掌控，故而自然而然，得失之间皆自若才是最为上乘的万全之法。既然如今你已无缘这份天大机缘，那么你又何必拘泥于此？再做徒劳无用功呢？菩提收拢衣袖，微微抬头，望向星空一端，目光破天荒地竟有些茫然。
从踏入修炼之途至今，万载已过，乃至更多，心中无时不盼着儿时那抹摄人心魄的天上月，再没有一刻会比现在更加让菩提感觉到自己距离心中那轮明月更近。
眼见成功在即，以菩提谋划隐忍万载之多的性子，断然不会被眼前这点小意外所影响。
不然若是来上一出就此良心发现，然后万事功亏一篑的戏码，也太狗血了点。
人间月，天上月，换了世间的外乡月，菩提全瞧过，但事到最终，人心中的风光霁月，仍是让菩提最难以明悟的艰辛大道。
是否仍是徒劳无功，我们日后拭目以待便是。蓬迦现在妥协归妥协，胸中那口恶气，也只能憋而不发，但有些不为人知，或者说他这些个玩世不恭的年岁过来，仅做的那点谋划，也并未就此抛之不谈。
反正谋划已做，日后是成是败，不单单要看他如何运作，还要看小十一是否有能力一步一步走到那个地步，并且在那个位置上，留下一足之地。
菩提的话还是可信，但又不能全信。
这就像是同一位颇为精明但又没什么原则性的人打交道一样。
做生意可以，会赚，而且绝不会少赚，但绝不能敞开自己的心窝子将其当做知心好友，不然最终只怕自己被人家给卖得个精光彻底，自己还得帮着人家数钱呢。
而且对于这句话最有发言权的一位人，现在就在菩提身边，不知为何，一反常态的静静站着呢。
当年那场大道崩殂的大战进入尾声之际，菩桀在界山之上，同九位已至世间大道之巅的大圣人做最后一搏，是真正的涉及大道的生死之争。
九位圣人俱是各族各家或是各教派的创始老祖之人，为了这场"瓮中捉鳖"的死战，也谋划极久，诸多恩怨和各自大道的命运，全部系于这一战。
所以这一战正是那场以菩桀一己之力所发动的大道崩殂之战的落幕之战，孰胜孰负，都暗藏着日后世间发展的格局走向，而且迥然不同。
或许是九位圣人最终力压反动世间的恶魔一筹，终迎胜利，也或许是菩桀圣人以一己之力，英雄救世，挽世间于将倾。
那场大战之后，被世人所熟知的，世间界山被一分五，因为战事绵延，连人世间的永河大陆都被打的分崩离析，最终变为东南西北的五座，大妖族的蛮荒天下，无数山川大岳被轰碎成尘埃碎末，而作为初始战场的阴冥界，也最终变为了广被世间炼气士所熟知的秘密，一分为二之余，连冥府地狱都遁入消亡边境，不知所踪。
最后菩桀惨败，被镇压于阴冥界的九曲黄泉中，伏法受惩。
但事实上。
菩桀本不会输。
至少在菩提彻底销声匿迹之前，不会。
那时候的蓬迦已被圣人们联手暗算，魂飞魄散，仅剩一点零星残魂苟延残喘于世，根本无心也无力再帮助菩桀，连带的，他们二人之前所做约定，也随着蓬迦身死道消而作废。
剩下能够帮助菩桀的，天下之大，也仅剩菩提圣人一人而已。
事实上。
这场大战之前，菩提便和菩桀做了一场谋划，或者说是做了一场双方互惠互利的交易。
交易的其中一项内容便是菩提帮助菩桀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作为回报，知晓如何寻找问道阁所在的菩桀，会帮助菩提寻到问道阁，然后以自身大道为媒介，连通问道阁之内所剩的四则道则，帮助菩提将那四则道则全部接纳融合，最后走向大道之上。
最后菩提就会作为世间独一位且再无后来圣人可比肩的天地至圣存在。
而菩桀则会寻到他所发动这场战争的原由，从此归隐山林，过上一种田园农家，山野樵夫的朴素日子。
那时候二人对这场九大圣人围堵之战，早早有过极为深远详细的布局谋划，可以说方方面面都算计到了，只要菩提出现，战争便决然不会输。
到得那时，不光是整座人世间，除去阴冥界后，包括其余三大世间，都会因为坐镇圣人的身死而重新洗牌。
整座世间都会将菩提奉为王。
但最终，自然是失败了。
菩提不知原因为何，一直到最后一刻，都未出现。
更加奇怪的是，菩桀似乎对于菩提的临阵背叛，毫无愤恨之心，就像是早就知晓了菩提会做如此选择，而他的结局也早就会是如此一般。
这一点，蓬伽还有毒仙子所效劳的那位老家伙，一直不明白。
并非是他们两个不愿询问，而是询问也断然不是想要的真相。
涉及到的大道内幕，太多也太深，很多时候，也并非是菩桀或是菩提不愿提，而是不敢。
但不管说与否，如今菩桀和菩提俱站在这，理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之际，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言，只是偶尔朝天上星空一端望去，神色复杂。
就好像此时菩桀和菩提二人所扮演的角色，给调换了位置一样。
而且菩桀对于菩提和蓬迦之间的这点看似高深深远的你来我往的弯弯绕，实在是难以上心，就像是一位早早便看破红尘，佛法立言于世的老僧在瞧着两个懵懂稚童打架一样，即便是两人之间的核心之人是他的分魂转世，严格来说，更是他日后重返天地间，将过去仇恨一一讨要回来的重要筹码，他依然表现出了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在菩桀看来。
日后大道漫长，长路漫漫，蓬迦所选择的这条路一没有回头路，二就如在走一条长达数千万里的钢丝路，正确的路就那么一根丝线，但凡有任何一丁点的偏差，都会使之前功尽弃。
这在菩桀看来，无异于是痴人说梦，想要最终走出来，不可能的。
菩提忽然伸出手来，单指向前，随手一划。
便见在其脚下凭空出现一个朱红色的大葫芦，葫芦口上还有一根绿色系绳，嫩绿色的。
二色相加，别提有多招人迷醉。
葫芦底部则篆刻有两个金纹大字，养道。
大葫芦一出现，菩提盘膝坐下，伸手拍了拍身下的养道葫，神色难得露出了些许自得。
最后菩提转头望向菩桀，意味深长的笑道：你这顺风车比之我当年，算是搭得顺心顺意，现在反而还喧宾夺主，想要弹劾我这车夫是不是？那么此时不走，难不成还要等到那些恨你入骨的家伙们全都过来，再将你打上一顿，再推回九曲黄泉的那座破笼里，然后眼睁睁瞧着咱俩费尽心思才寻得的机缘，白白落入他人之手，你才愿意？
菩提这一番话，像是让神游万里的菩桀思绪回巢，也不拖沓，回身纵身一跃跳上那朱红色的大葫芦，低头凝视蓬迦，颇有一分恩师传道受业解惑的意味，小十一未来的路不算短，也不算远，就近在眼前，你同他的大道牵连，看似疏远又紧密，实则本身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除非...
最后那句除非，菩桀并未再多说下去，反而转头瞧向菩提，也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既然前路已平，冥冥已明，何以至此？
菩提老神自在，不言不说，一副山人自有计较的高深模样。
但在天一边，数道急速而来的破空之音，渐行渐近。
菩提微微一笑，总算来了。
蓬迦有些琢磨不透菩桀话中的真正之意，便下意识转头瞧了一眼菩提。
菩提那句话言闭之后，正瞧着玉诰仙人和掌灯人，嘴唇微动。
万全一副我没听见，也不管你们之间说了什么的模样，一心在同玉诰仙人和掌灯人二人交代事宜。
蓬伽不知真意如何，便没有多言，但也并未赌上一把，改变初衷。
菩提和菩桀二人坐着养道葫，化为一道红色流光，直闯入问道阁之内，金纹散逸，无数流光如极地霞光，铺满了这座苍穹之上。
极远处。
蓬迦隐约间，听到了数声含糊不清的怒喝。
他暗笑。
不管如何。
能让这些高高在上的老家伙们吃瘪，也都是一件还不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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