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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素书屋 > 我本无命白十一阿彩 > 第二百八十九章 千万般骇人为生
 
......

动辄有搬山倒海,波及凡俗不知数。

......

今夜。

大陆中心这片死亡沙海了无生息,无风雨,格外寂静。

无虫鸣,无兽吼,便是连那些搬家或是觅食的虫兽,行走在沙土之上的沙沙声,一并没有。

是以名副其实的天地寂寥,唯有半遮掩于沙海的枯骨相伴。

沙漠之内,观水国大大小小的城池或是小镇,偶有微弱灯火,泛起微弱摇晃,忽明忽暗,若隐若现。

而观水国中,一座靠近大晋国的边陲小镇。

旱江城中,今夜格外不同。

有了生气,有了人气,还有兴奋,喜悦和哭泣声。

生生不绝于耳。

而此刻城中,距离城门口不算远的那座马棚之外,正有数人站立。

十一抱着怀中那如皮肤黑炭,头发稀疏枯黄的瘦弱小姑娘,泪流满面。

小姑娘好奇地瞧着十一,不明白他为何哭,为何会流眼泪,至于是不是因为饥寒之流,她没想过。

想不到那么多。

周围之人,石汕和那为他们所带路的守城老将士,瞧着十一如此模样,都有些不明所以。

不明白这位云游至此,或者说远道而来的仙师大人或者是神仙老爷,为何前面瞧见了那么多黄沙埋骨滩和落难无食吃,瞧着就好似是天罚之辈,无动于衷,偏偏对这黑炭似的小姑娘,如此...触景生情?

或者说感同身受。

这简直是人间奇景。

尤其是那位旱江城守城的年迈老将士,最有如此荒唐之感。

毕竟在他们这些凡俗眼中,高高在上的仙师大人可是向来视人命如草芥,哪怕是在实验什么新学会的术法,或是御剑之流,结果一不小心将某个,或者某一些凡俗尽皆误杀了,也只会一笑置之。

即便是还有些有些在意的,也不过是害怕沾因染果,害怕自己缠身孽障过多,即便如此,也不过至多是留下些银钱,以示补偿。

哪有如十一少侠这般,如此悲天悯人的?

想到此这位见惯了人间人情有冷无暖的守城老将士,心头不由又开始打起鼓来,对于他一开始的猜想又有些拿捏不准,莫不是这十一少侠真如他自己所言,也不过是同他们这般一样,是个在山下泥潭中摸爬滚打的凡俗之流?

可是怎么也不可能啊,这片沙漠的凶险,数他们这些上了年岁的老人最是熟知非常,那可当真是说要你白日正午死,绝不会拖到日头西落,暮霭沉沉之时。

即便是他观水国,最是身强力壮的年轻青壮,想要穿越这片死亡沙漠,不说到达中心地,就单单到他旱江城,也要好好查查天气黄历之流,节选那种数日都是良辰黄道吉日的大好日子,这才敢战战兢兢,听天由命的闯上一闯。

可即便如此,也是时常会有有去无回的事发生。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在这片沙漠之内,连个收尸的人不曾有。

即便是回来的,也会被大漠给折磨的不成人样,都要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的,才能缓过神来。

如此哪里是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够如此安然无恙地闯过的?

天大的道理都说不通。

想到这老将士忽然有些懊恼和恍然。

他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说不得这少侠便是极为有钱的富家子弟,只可惜天资不够,没有修道天赋,只能退而求其次,努力习武,以求以武证道。

一想到此老将士便下意识瞧向了十一腰间所悬挂的那柄华贵非常的三尺气概。

老书上说得没错,但凡悬刀佩剑,行走江湖之人,只要刀剑之上有光亮,甭管是不是珠光宝气,当然有珠光宝气更甚一筹,那就个顶个的都是富家翁,最少最少也要比一郡富豪之流,还要有钱的多。

因为没有钱的,谁修行得起武来,那便更不要说那些动辄飞天遁地,移山倒海的山上神仙,哪个不是用金山银山,是用寻常老百姓一辈子做梦都想象不到的钱财堆砌起来的?

真正的没钱老百姓,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地考取功名,或是在家务农,一辈子饱读圣贤诗书或是面朝黄土背朝天。

穷学文,福学武,实在没钱就图温饱嘛。

到啥时候都是永恒不变的至理。

瞧瞧瞧瞧,单单是人家的剑鞘,便透着一股子富贵之意。

老将士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对。

虽然心头仍是有些失落,毕竟他也算是个有些见识之人,对于山上山下,炼气士和纯粹武夫,谁高谁低,孰强孰弱还是有些见解和了解的。

只不过管他是山上仙师还是山下泥潭中的纯粹武夫,只要有钱,并且还能够给他旱江城施舍一些救命钱,那就行了。

至于这少侠钱财是否不义,将钱财给了他们之后会不会自己遇见许多麻烦,那关他们什么事?

他们只需要保证温饱和活着,不就行了?

实际上如十一这般的,在他们这,俗称冤大头,只不过为了活命,没谁说得出口,只敢背地里或是心里边念叨念叨。

他们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自己有钱了,或是脱离这般生死边缘,是不是也愿意回来接济一下这里的同乡父老。

最后答案都出奇的一致。

不。

......

人性生来同兽矣,最是求活唯自知。

......

十一下面所做的动作,差点让这见惯了腥风血雨的守城老将士将眼珠子都瞪出来。

他连忙跑到十一身前,伸手攥住十一正在不停向外挥洒的袖子,不松手,嘴里连连念叨着,少侠,少侠可使不得啊,这些食物和水,若是放在咱旱江城的城主府,让城主大人依次分发的话,足够咱全城所有人一天的吃食,何况这些卑贱贱民,也当不起您施舍的这份莫大恩情,您这样,您这样...浪费啊!

老将士说的声泪俱下,一巴掌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不顾响,不顾疼的。

只不过十一的动作不停,老将士自己也不敢直接僭越收起,若是他一个做的过分,将这好容易碰来的善财童子给惹恼了,一气之下直接拍拍屁股走人,那他就是旱江城的千古罪人!

是受以极刑,并且万死都不能弥补之。

只可惜十一只不过淡淡瞧了他一眼,沉浸在回忆之中的少年,压根对于老将士这些话,没听进耳去,仍是自顾自地在行事。

鸢鸟瞧着十一,一双红眸之内,神色复杂。

石汕刚想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将士给拉开,反而被鸢鸟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至于缘由,鸢鸟倒也没说,石汕自然没敢问。

事实上,在这里的所有人,唯有鸢鸟知晓此刻十一心境紊乱不堪,心湖之上,翻江倒海,阵阵滔天巨浪将其心湖给搅动的犹如末世降临,即将崩塌一般。

也唯有鸢鸟自己,知晓十一此刻心中所想。

但鸢鸟自己却是幽幽一叹,这般事,既是天道释然,也是人心所向。

无论是十年,百年,还是千年万年,世道虽说终究会因为圣人订立的万般规矩而越来越好,也越来越会在人定胜天这四字之中,趋于完善。

但不可否认,人之本性,无论走到何时,走到哪步天地之中,都不会有分毫改变。

这一点,无数圣人潜心研究万载,最终也得不出个结果来。

唯独有那么一位儒家圣人,为此事做了一个盖棺定论,结果还被儒教上下,几乎所有儒教子弟,皆奉为异端,不仅给逐出了文庙当中,甚至连成圣金身都给一块一块地敲碎了。

惨也不惨?

而此时的十一,若是粗浅些来讲,此时的他就钻进了这个异端的牛角尖中,外人不可拉,拉也没用,甚至说不得还会由此起了反作用,致使十一走火入魔。

一切只能全凭他自己。

自己走出那座心间牢笼,才算可以。

原来。

十一不顾那守城老将士的小声劝阻,沉浸在回忆中的他,自顾自地将行囊之中所有的食物和水,全部拿出来分发给这些旱江城已无生存能力,更无机会和能力来保证自己活着的凡俗百姓。

在这中间,倒是仍没忘了给自己怀里这个黑炭小丫头,留上一大份,小丫头现在吃不了喝不下,但总归以后行走沙漠的时间还长不是?

他为小丫头所留下的东西,足够支撑着她走出这片沙漠了。

十一是直接将那些干粮和水之流弯腰放在他们面前。

那位守城老将士,泪流无声,甚至是捶胸顿足,心头滴血如流。

起初这些旱江城早已无力生存,大大小小的妇孺老人们,在瞧见十一所拿出的这些干粮和水时,几乎人人都目中露渴望,可人人也都没敢走向前来,真的去拿这些食物和水。

因为终年生活在市井最底层,早就养成了一副奴性性子,说白了就是再好,再想要的东西,哪怕放在眼前,唾手可得。那主人没有发话,说上一声可以吃了,也都不敢伸出手去,不敢越那雷池一步。

所害怕的,无非就是挣扎半生所求的那极为简单的活命二字,在顷刻间,就消散殆尽。

而他们也习惯了跪地磕头,求饭求活的日子。

只不过这些骨子里都已经将自己当做了奴的旱江城凡俗们,在瞧见十一向他们伸手,并喊那声吃吧的时候。

只在顷刻间,就好似由一群家畜变成了饿狼。

就如同是在末法之地,相互争抢着自己得以生存的一方小天地,前一秒尚还同病相怜,有着相同境遇,甚至需要相互依靠才能继续活下去的旱江城凡俗们,下一秒便大打出手,血洒当场而不自知。

而那位守城老将士在这一刻,死死按住了自己那握刀的手,死死将自己的脚掌扎根于地面之上,不让他自己移动分毫,更加害怕自己一个没控制住,没忍住也冲过去,同那些马棚之中,早已没了什么灵智可言的凡俗百姓,一起对这些活命的希望争来争去,见血厮杀。

对于此,更加让石汕和鸢鸟不解的是,十一竟然只是看着,没有阻拦。

鸢鸟没好气地瞧着十一骂道:你做什么?损人不利己啊?你想他们死吗?这些孽障因果,最终可是都要缠在你身上,祛除极难,甚至还有可能直接就此坏了你的大道根本,你知不知道?

事实上在鸢鸟说话间,便已经有饥饿许久,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两个老人和一个孩童,被同行的竞争之中,不小心一拳砸中了胸口,一脚踢中了头颅,还有一个直接被人踹在了肚子上,当场便是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水喷涌而出,然后瘫倒在地,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个大虾米,倒地不起。

死的不能再死了。

石汕瞧了一直双目无神,唯有眼泪一直都在不停流出,对此无动于衷的十一,赶忙走上前去,企图将那些为了吃食而扭打在一起的凡俗们给拉开。

只是让石汕觉得尤为惊恐的是,这些凡俗百姓在瞧见那些水和干粮的时候,好似一下子便忘记了自己是不是下一刻就会被谁给打死,自己也就再没了性命继续抱着这些干粮求活的事。

一些身体尚且还算好些,眼疾手快地凡俗,差不多都能够抢到些干粮食物,但也都状若疯狂,不管自己是不是能吃得下去,是不是会就此撑死或是噎死之类的。

大都是想也不想地便使劲往嘴巴里面塞,边塞还在边寻找或是抓取新的食物。

塞进去的干粮也不咀嚼,或者说他所塞的干粮实在是太多太多,将整个嘴巴都撑得鼓鼓囊囊的,完全已经没了咀嚼的余地。

结果在石汕满目惊恐之下,竟是在清晰可闻的一声下巴断裂声下,嘴巴再也合不住,可那乞丐仍是在用满是血污泥沙的双手,将那些干粮吃食往嘴巴里塞,往喉咙里面捅。

最终瞪大了眼睛,食物就这么噎在喉咙里,一下子就给崩断了脆弱不堪的喉咙和气管,就这么噎死了。

之后让石汕不禁怕极,甚至于下意识抱着头,快步后退之下,那些剩下尚还活着的凡俗,竟是对着这些已经撑死或是噎死的凡俗们一拥而上。

然后这些剩下尚还活着的人,也不会管自己嘴巴里面是不是已经有了吃食,仍是在同别人奋力争抢,从这些死掉的凡俗嘴中掏那些吃食,然后再使劲往自己的嘴巴里塞去,毫不犹豫,也没个什么肮脏血腥的感觉。

前后二者,几乎如出一辙,根本没什么区别。

而结果便是,因此而死掉的凡俗越来越多,可那些没吃到东西的凡俗们,仍是对此视而不见,对于那些毫无力气可言的惨叫哀嚎,置若罔闻,仍是在进行着重复,重复的相同事。

甚至最后还有些没抢到的,竟然抄起他手中的木棍,或是石头,甚至干脆就徒手,一棍子一石头,一爪子地将那些死掉的凡俗开膛破肚,又从那些凡俗的胃里将其才吃进肚子里的吃食给刨出来,塞进自己嘴里。

丝毫不顾那些沾染了胃酸的酸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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