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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素书屋 > 我本无命白十一阿彩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庙堂高江湖不远
 
鬼眼,滕手。

行走江湖时,杀人者。

若是放在寻常时日,一壶普普通通的大麦茶水,还需要二钱银子相补助。

放在寻常凡俗看来,简简单单喝个水都要钱,这家店实属见钱眼开,黑心之店,要么就是时常不见人烟过,打着但凡有人烟,便能宰一笔是一笔的心思。

实则并非是这么回事。

这壶看似是普普通通的大麦茶水,里面有着大学问,里面的大麦是每日汲取日月精华,在这灵气充沛的山坳险地,采摘而来的野生物,水自然是这里特有的山涧清泉,不用烧制,自热而出。

二钱不过是求个本钱罢了。

滕手走时,并未付钱。

年轻掌柜不敢拦,倒不是因为识他名,是因为对于滕手此人,哪怕他身为桓庭国这届江湖之上的第一高手,在瞧着滕手时,心中打鼓,仍是没有把握胜之,至于驿站中剩下那剑修夫妇和那背剑男子,不发一言,却是实打实的因为鬼眼滕手这四字之名。

楚门铜牌刺客之中排名第九,同毒仙子排名之位仅差四名之数。

传闻鬼眼滕手本身便喜好杀人,喜怒无常,手段诡谲狠辣,但凡被他所杀之人,最后死状都极其凄惨,不是被人抽了全身经脉骨头,再将内脏之流踏成肉泥,就是一身骨头尽碎,整个人呈现一种麻花样的扭曲状,若是心智不坚者来此,真是看都看不得。

当然也有传言但凡楚门杀手榜单上的前十之位,无论是铜牌刺客所代表的人榜,还是银牌刺客所代表的地榜,哪怕金牌刺客之中所代表的天榜,前十之位实际上实力相差并非悬殊可言。

毕竟有一到十的这十位之数,都代表着当前境界之中,刺杀一途的顶尖手,寻常的同境,甚至高出一境,不善防御的修士碰之,无论是谁,都绝无生还可能。

此间定律又被世间江湖奉为铁律。

千百年来,无一人逃脱此铁律,几乎全部由此身死道消了去。

但事实上,今日一见,显然这些江湖铁律也并非传闻所言那般,前十之数战力皆是不相上下的情况。

最让那三人惊诧骇然的是,滕手在面对毒仙子之时,竟是连一战之意都不曾升起。

年轻掌柜并不觉得自己就这么放任一位同境修士在自己所开的店铺之内如此放肆是如何丢脸之事,多年来的修身养性,让他在外在尊严面子这一方面,将这些看的格外淡如水流。

自然是任何事都不如自己舒心来的重要,当然更加重要的便是,小命最是重要。

背剑男子仍旧端庄而坐,可他面前的那壶茶水,却是任凭其冷掉,也不再动。

他看似淡漠非常,实则心中也在游弋摇摆不定,在走与不走的二字之间,来回徘徊。

原因无他,他始终不大相信,毒仙子这么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会来这种小地方,与他们抢食吃。

身份不符。

至于鬼眼为何在毒仙子显露出了自家名号之后,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转身便走,想来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晦内情在。

剑修夫妇二人之间眼神频频闪动,是在交流得失。

在这里他们是唯一的两位四境剑修联手对敌。

加之常年双修在一起,所以在实力上并非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对于这趟浑水是走是淌,尚还没交流出个结论。

毕竟正主还未出现,他们仍是觉得,还有些回旋的余地。

最后剩下跛脚少年,战战兢兢地站在自家掌柜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来,所看之人,却并非是正在旁若无人吃饭的毒仙子,而是坐在毒仙子对面的少年十一。

他在想为何这位少年,明明看着年岁不大,但这份在万千杀机之中,仍然镇定自若的气概,到底是从何而来?

他年幼之时到底又经历了几多磨炼才会有如今这份胸襟气度的?

......

庙堂高江湖不远,人杰出人间不出。

......

小驿站内,气氛诡谲。

毒仙子只顾着吃她面前的美食,对于十一的问话,置若罔闻。

或者说她只将十一当做了来此地寻她的多年未见的至交老友,因为在十一落座之后,她便向那跛脚少年招了招手,指了指十一,又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意思很明显,小二,给本姑娘再多来上一份你这的馋嘴美食,记得多加上一副碗筷,这里又多了一个人。

跛脚少年一直都将视线关注在十一身上,对于毒仙子的动作一下便见,然后他下意识转头瞧着自家掌柜,询问该如何做。

这种时候,他这么个山野林间,既不是纯粹武夫,也不是山上神仙的普通小跑堂的,哪怕是动一下,说一句话,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合规矩。

所以凡事都要询问上一声自家掌柜的,是如何看,如何定论,最后又如何做的。

年轻掌柜只觉心力憔悴,可碍于自家是个开店的,有客人登门要吃食,安有将其拒之门外的道理?

他叹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他但去无妨,而且还示意他可以多准备些,不用怕浪费。

毕竟日后便是想要浪费,都要没了机会了啊。

对于年轻掌柜这看破不说破,甚至还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尽量让自己接受的自然些,也坦然些。

不说慷慨赴死,可最后落得个走的安详,哪怕有遗憾,也从容些,至少还能落得个好名声?

人生在世,便是如此,谁不想着尽力为自己争取赚些好处回来的?

有谁愿意自己整日浑浑噩噩,人不像人,鬼不似鬼,整日低着头,对某些可以赋予自己富贵荣华的高位之人,点头哈腰,说到底,还是心坎间过不去啊。

只是俞盛到底是人生大起大落皆有过,至多便是所混江湖小了些,一辈子没见过外面的山山水水,有多高,有多广阔,这才在他这座小鱼塘中突然砸下数条过江蛟龙时,他会有种回天乏术之感。

跛脚少年长舒口气,如释重负,然后想也不想地逃也似的离开驿站厅堂之中,向后厨跑去。

一切尽在不言中。

毒仙子不愿在此事上透露太多,好在十一也不急,反正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既然已经见到毒仙子本人,而且毒仙子也并没有那见着了他立即就想要逃跑或是...杀了他的意思,那他还着急个什么劲?

慢慢来就是了。

谋划这种事,本就讲求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还有欲速则不达,都是上古圣人们总结再流传下的名言之理。

更何况以他现在这种比较尴尬的身份地位,和只有用微末二字得以形容的实力而言,此时询问毒仙子这些问题,实际上也不过是提前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而已。

若非此时的他颇有种既然事已至此,即便是破罐子破摔也就这样了的恼人之意,其实他自己也是不愿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遇见毒仙子,然后询问这些事的。

于他未来,或许是好事,可同样一件好事,还是要讲求上一个对的时机不是?

不然对的事遇见了错的时间,那便不会是一桩美谈,而是一桩叫人遗憾惋惜的莫大憾事了。

再一个,当初在永络雷泽之中,十一身边并没有鸢鸟相伴,而是花谷的吕元霜和纪子珍,还有付南三人,所见到之人之物,便是一路所过,横尸遍野,而且大都是抱着想要在永络雷泽一劳永逸,或是一本万利心思的求利人,每一个都有着想要杀了十一的小心思。

但出了永络雷泽之后,十一并不知道,因为他而同花谷彻底决裂,或者说如同叛宗了的纪子珍,在出了永络雷泽之后便一直跟在付南身边。

到底是过上了那心惊胆战,霞餐露宿的日子。

只可惜即便是如此也依旧是好景不长。

到得现在,那个年岁分明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姑娘,就这么在那场最大的悬赏围杀之中,死了。

身死道消。

甚至在她死之前,分明还在那永络雷泽的灵草山谷中得到菩提古树所赠予的一份莫大机缘。

一般之人,谁有?

可又能如何呢?

连柳剑南这般天生的剑仙胚子,剑心澄澈之人,在永络雷泽之中,不一样是被十一和菩提给打坏了道心?

日后成就不说一落千丈,可缩水上三分之一或是一半的,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了。

自那场围杀之后,付南的踪迹便便彻底消失。

家族尽毁,他自己也被迫若那丧家之犬般远走生死险地,所为之事,不过是仅剩下的挣扎求活而已。

甚至十一都不知道付南如今是死是活。

对于此,十一一直耿耿于怀,毕竟究其根上原因,还不是他这命中多坎坷,无福消受的扫把星之由?

所以少年对于毒仙子的所作所为,哪怕明知现在知之不算好事,可仍是因为少年心性,忍不住地问出声来,也由此希冀着毒仙子能够将事实真相相告于他。

原因无他,一个是他不相信有着世间仅有的龙眼金丹的付南会这么不禁折腾,就此身死道消。

再一个,毒仙子之意若为恶那便还则罢了,可若是为善,最后若是再出上那么一桩因为他而被人几近折磨,苦头吃尽,最后甚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十一还能眼睁睁地瞧么?

答案自然是不能。

不然他内心郁积的心魔之流,该是有多重?

但毒仙子一言不发。

十一便无可奈何。

对于此,他多多少少也能大致上猜到些许,无非便是此间危险,你知道越少越为好。

时间过不许久,跛脚少年便又麻利地端上了几大盘子饭菜,比之之前又多加了三道热炒菜,香气扑鼻。

单单是闻着,便能让人有种蠢蠢欲动的食欲之意。

显然又是经过这跛脚少年精挑细选的结果。

跛脚少年在上菜之余,询问毒仙子和十一需不需要再添些下菜的酒水,结果被毒仙子直接挥手赶人了。

跛脚少年面对如此之多的大人们,更加不敢失了礼数,在补上一句请慢用之后,这才弯腰倒退而行。

待得行至一丈之外,这才转身直接跑到了后厨去,打定主意再也不出来了。

只是他最后仍是耐不住心中好奇,战战兢兢地趴在后厨门帘上,小心翼翼地向外瞧。

一边抖一边瞧,经常会突然合住帘子,生怕自己被谁发现自己在这偷窥的行径。

至于十一则是心神紧绷,对于跛脚少年这些细微之处的小动作,暂时无瑕顾及。

他双眼目及之处,现在可全在毒仙子身上。

毒仙子对于他而言,是个迷。

他抓耳挠腮的思来想去,最终仍是想不出自己与她的命运交集在何处。

从他家族白家祈梁城开始,到得紫竹林自家师傅邱楚子,再到后来阿彩及花谷,至于最后的古绝小城,少年不再多想,古绝小城之事,于他皆是祸事,何以至于让毒仙子如此帮衬于他?

不谈他心中心念九转,心思繁多。

桌上这些热气腾腾,香气且扑鼻的饭菜,于他现在而言,也着实食之寡淡无味。

便是连桌上碗筷,都不曾动。

倒是鸢鸟吸了吸从其鸟喙上流落而下的晶莹口水,对于这些诱人美食,想吃不行。

只是可惜他与少年有约,如非必要,比如说现在这般情况,它不能够泄露出自己通灵极多,极同人性的事实来。

于是鸢鸟便思量极多,欲要想出个折中的办法来。

在少年呆呆地瞧着那毒仙子时,脑海中却是响起鸢鸟那贼兮兮的笑容来,哟!混小子人不大,命也不咋地,可这红颜祸水却是占了个实打实,艳福不浅,已经有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漂亮小姑娘在时时刻刻惦记你也就算了,现在又多了这么一个黑蔷薇,别看人家没有表露出什么来,可这女人心海底针,本鸢也算阅女无数,她这点心思,本鸢只需要瞧上一眼,便能立即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真叫羡煞本鸢了。

十一听到鸢鸟这些酸溜溜的话,只得收敛心思,无奈以心声应之,我又不认识她,何来爱慕艳福一说?

谁知鸢鸟开始故作高人,讲条件,你拿起筷子,喂本鸢几口,本鸢便勉为其难的为你尽数道来,怎么样?这买卖铁板钉钉地你稳赚不赔啊。

少年置若罔闻。

自然压根就没有动筷子,而是瞧着毒仙子,仍是将之前那句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你为什么要帮我,再问了一遍。

毒仙子就朝着他羞赧一笑,只说你先吃点,别看这家店小是小了点,地处也偏僻,估计连大师傅也是从哪个乡野处现抓来的,可这菜的味道,确实不错,不吃就当真是少了一份人间乐趣。

少年自然是无瑕顾及这些。

鸢鸟有心再劝,可奈何十一却压根没想着如何搭理这只假不正经的鸢鸟。

毒仙子瞧着十一看着自己发呆的模样,也不油然气恼,反倒是觉得自己被这么个小不点仔仔细细地瞧,甚至瞧得时候还神游物外,想东想西,就觉得有趣非常,至少比之那些江湖上的老油条那些只瞧美色的淫邪目光,或是某位圣贤儒士的如刀目光,要好上太多了。

于是毒仙子温婉一笑,一向以着冰冷外身,冰冷内心而被世人所著称的她,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曾想到,何时自己还会有如此羞人一面。

所以毒仙子脸红了。

但她仍是开始给十一夹这个,推荐那个,每一样菜都要附上自己吃过与否的见解或是听过些故事传闻的流传之言,说得不亦乐乎。

而且不仅如此,每一个样菜又都自己先尝上一口,然后对他说这个好吃,那个似乎也不错的,不用怕有毒没毒,连她都敢吃,那还怕什么之类的。

说着毒仙子似乎来了那些吃醉的酒劲,只是不知是否她也是好为人师,开始大大咧咧地对少年说,行走江湖啊,就该多品尝品尝人间美味,各地气候不一,风俗自然不一而同,盛产之物也是万般种类,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尤其是那些山珍奇妖,莫说放在人间江湖上,即便是放在山上仙家,一样是奇货可居的宝贝,不知道要受多少人眼馋着呢。

说到这时,兴致更浓,至于酒水嘛,兴致来了,斟酌几杯无妨,说不定喝着喝着还真就喝成了酒中仙呢?到时候世间再出一位文韬武略,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人间小神仙,岂不又是传颂千年的一桩人间美谈?

不过嘛...说到这时,毒仙子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玩昧之意,可你这个年纪到底还是小了些,开心的话,还是要多练剑,多习武,老喝酒比较容易喝成个小酒鬼,耽误事,可不能又给人间多添上一件憾事不是?

驿站之内,所有人都在呆呆地瞧着那年龄不甚大,甚至完全可以说是年轻的黑衣女子。

尤其是对于声名在外的毒仙子知晓极多的那剑修夫妇和背剑男子,此刻更加是心中犹如倒海翻江,不敢开口多言,可心里边却是暗自腹诽着这哪里是传闻中杀人如麻又不见血的毒仙子,难不成是哪位逆世通行,饱读圣贤书的女夫子来的?

年轻掌柜的感官最是简单,自己年岁实际上并不低,可这眼见却是当真没有这位黑衣女子宽阔。

他下意识抬头打量了打量自己这驿站四方,忽然就觉得这不是他年纪轻轻便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了么?

不谈曾经,今日之前,他还觉得自己已经身居高位,站在人间江湖顶点,同王剑来并驾齐驱,可二人是友非敌,实则已是高处不胜寒。

但不过才一天过,这人间转变之大,甚至超乎他的想象。

颇有种蝼蚁坐洞观天,自认无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听完她这番话后,下意识问了句,那位滕手,你为何单独放他走了?

话音不大,可这客栈众人,却是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对于十一对面的毒仙子而言,至少在十一看来,自己这是将军了。

但毒仙子却是玩昧一笑,浑不在意十一这中间的内涵用意,谁说我放他走了?

剑修夫妇和那背剑男子,骤然起身!

骇然至极地瞧着毒仙子,纵然是城府极深,也难以掩饰其脸上在面对生死之时的慌乱。

那对剑修夫妇同那背剑男子对视,以眼神交流,询问彼此是战是逃,若是战是否需要先发制人,一击毙命,别看毒仙子在外名声极大,直叫人谈之色变,但其实际上自身实力,并不算高,同他们也算是同境修士,何况又不是剑修。

抛开毒物不谈,自身实力自然有限,即便是能挡住一人,还能挡住他们三人联手不成?

何况此战过后,若是真将这位毒仙子给击杀于此,那他们在江湖之上的名号,包括在楚门刺客榜单之内的排名名次,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节节攀升。

只可惜,江湖险恶和死道友不死贫道四字,到底是让无数人为之无奈,也让无数支本可以精诚合作的队伍,最后分崩离析。

这个时候反倒是那年轻掌柜神态自若,颇有种慷慨赴死之相。

但就在各持心思的两方刺客,欲要动身之时,驿站门口处,又突兀下坠站定两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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