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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素书屋 > 我本无命白十一阿彩 > 第六十九章 少年提剑去开天
 
“不要!”

十一突然就面露惊恐。

看周天那放肆狂笑的模样,似是在说,“恨吧,恨吧,你就是紧咬着牙,再把牙蹦碎了,最后把自己搞的遍体鳞伤,白骨可见,可还是恨不得吃我肉,吞我骨,这样又能怎么样呢?你能奈我何?”

是不能如何。

实力不够,终是万事皆休。

少年无力也无助。

若是有些尖酸刻薄点的人瞧了,倒也难免会喊上一声“活该。”

想来这便是那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被囚禁在有着透明结界的残酷刑房,刑房不大,一体两面,周天所做的那些“刑罚”皆是在他面前,“眼睁睁”之下,瞧得见,却摸不着,无法改变。

他只能瞧着面容狰狞丑陋的周天一个接着一个地将他身边亲人,伸手拽离此方世界,就像是从他的左胸口,拽离有他的世界。

在他心头,打从第一下开始便血流如注,怎么都制止不住。

可少年早已是崩裂了眼眶,浑然不觉,在他脑海中不断响起的,却是父母双亲对自己那些临行前的叮嘱和关心,还有那些平常嘘寒问暖下的碎碎念,诸如“十一,吃饭了,要多吃上点,以后才能长大个子,健健康康的,一辈子都有福气。”

“外面冷,听话,乖乖给娘亲穿上,娘亲呀,就带你出去堆上几个雪人,好好好,让你父亲也去,都去,都去。”

“十一,别怕,有父亲在,父亲定为你寻到法子,我白起的儿子,绝不会就这么一生碌碌。”此类的话。

以前听着的时候觉得很絮叨,话多不愿多听,更多的时候,甚至都觉得只是说着说着便习惯了,习惯这些碎言碎语。可到了现在,却是那些那些再稀松平常不过的话语,却真就像是一把屠夫手中的割肉刀一般,在一刀一刀地将他那颗猩红无比的心脏,给割的遍体鳞伤。

那些碎碎念,就是他再不想听,都听不到了啊。

少年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面前那面看不见的透明屏障,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即便是手掌已经拍的血肉模糊,也浑然不觉。

一直都是将这些深埋于心,克己复礼的少年,一朝释放,到底是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的模样,可偏偏整个空间就像是连发声的权力,都被剥夺了去,任凭少年如何如那傻子一样挣扎不休,从外面瞧去,这一方天地都仍旧是万籁寂静,悄无声息。

......

人力终有穷尽时,无关生者无关死。

......

孩子从五岁起,开始陪着阿彩相依为命,也算是上天有怜悯,让邱楚子帮着他们活了下来。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孩子变成了少年。

再之后的时光里,少年从没有哪一天哭天抹泪过,也从没有哪天去抱怨过,就好像是他已经将亲人惨死的惨事从心底里挖出去,给扔了一样。

少年从来都是一副笑呵呵,要努力活下去的模样,就连他的十载命,似是都已经不再去在意。

因为他知道,想要不负了那些念想,他就必须将那个“活下去”的担子,挑起来,而且还要挑的很稳,能走得远,那些远在天边默默瞧着他的亲人,才不会放心不下。

所以了,少年表面上越是坚强,实际上打从他心里开始,便越是疼痛难捱,那些积攒了足有四载之多的沉重苦痛,此刻一朝爆发,所携裹的威势,便是犹如那山洪海啸,崩塌地陷,只一瞬便将他淹没了去,再没了身形可见。

也就像是将生魂,生生如那抽丝剥茧般,一点一点地被从他的身体中剥离出来,即便是疼的满地打滚,恨不得直接死了,也得再自己眼睁睁地瞧着,熬油点灯。

到得最后,只余下形单影只,遍体鳞伤的少年,徒劳伸手触向虚无,泪流满面,嘴角有着鲜血不停溢出,都不自知。

原来那些一个又一个被拽走的亲人,已经一个都不剩下,全都没了。

渐渐的,他面前的景象又模糊一变,他又回了紫竹林。时间又开始悄悄流走,十一又要开始经历那如噩梦般的四载生活。

可这一次,他的身边已是没了邱楚子与他说些如何活着的恼话,还有修炼时所该注意些的循循教诲。

身边也没了每日在他身边形影不离,就像是个跟屁虫,或者是小黄雀样叽叽喳喳的小姑娘阿彩,就仿佛整个世界中,只剩下了他一个,步履维艰地活着。

少年不想放弃,打从他心底里,真的不想放弃,哪怕明知道这是假的,都是不存在的,他也不想放弃。

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在渴望着,只要他通过考验了,达到目标了,就能再瞧见他的父母双亲,他的那些亲人。

于是他便开始一次又一次拖着伤痕与疲惫遍布的身躯,奔行于紫竹林间,一次又一次的下那条小溪中,摸鱼捞石头,他还记得阿彩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每当入夜之后,又一次又一次地被那些隐藏在黑暗中不知名的妖兽吼声给惊醒,然后吓得浑身发抖,噤若寒蝉。

待得第二日,一切又推倒重来,便是如那轮回,让他被困在了那个让他最为惊恐的时间点,然后循环往复。

从最初的惊恐不休,到后来的疯狂,到得最后,少年已经完全麻木掉了。

不知何时是尽头,他就只能这么忍着,受着。

后来有一天,等到少年再抬头瞧着天时,这才忽然发现,原来天上不知从何时开始,已是没了繁星,没了如钩月,也没了明阳,少年能瞧到的天,除了黑,真的什么都没了。

可少年,还活着,此时的他心里也还有着那么一丝已是于侥幸差不了多少的念想。

“万一呢?”

即便在他身边,紫竹林中的那条小溪早已成了猩红色,小溪中他时常抓的鱼,也早就只剩下了皮骨,紫竹林中的那些竹子,也全都变成了白骨林。

骨林血泽,人间炼狱。

从外面看去,在郝掌柜的视角里面,少年只不过是如那老僧入定,突然站着不动而已,不知道鹭前辈对其施了什么样的法术。

只是不知为何,少年怎么突然就泪流满面了呢?

郝掌柜心里没来由的有种惴惴不安感,就像是预感到自己做错了某一件大事。

有人说,当人在折磨中沉寂,又当沉寂渐消,最后的那一抹希望也被抹杀殆尽后,最后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不比那欲火重生的火凤凰,会差之多少。

就在此时,白须老头那一直悠悠然然,轻摇晃的折扇,突然便是一顿。

郝掌柜也不知为何,眼中已是有了无数惊讶和担忧。

在郝掌柜和那白须老头眼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渐渐从十一身上散发出来,不像是恨极,也不像是怒极,没有恐惧,也没有什么恼人心神,没有半分杀意。

没有那受尽千辛万苦之后,差点崩溃下的歇斯底里,也没有自叹能力不足的颓然不尽,与选择逃避下的自我封闭。

只不过,此时在少年周身所处的空间,好像自成一界,而这一界中,原本的颜色全都失去了光亮和色彩,全部都悄然涌上了一股墨色,漆黑如墨。

就像是一个黑色的蚕茧,渐渐将少年完全包裹住。

郝掌柜瞧着这从未见过的异状,担心渐浓,“鹭前辈,他这是怎么了?不会有事吧?鹭前辈可要手下留情啊,真要是给他玩死了,回头我可怎么向邱楚子前辈交差啊?”

郝掌柜慌了。

白须老头收起手中折扇,一点没有收手的意思,嗤笑一声,促狭反问,“怎么?看不起他?”

只是不等郝掌柜回答,便又自顾自的回道:“我的掌中山河,自成一界,界中实力随意可变,时刻保证生死一线,进而激发天赋与潜能,讲求的便是一个修心无力,逆境重生的法子,每一个人所见,所历都各不相同。不过这少年经年所历诸多磨难,自是好事,可少年到底是被有心人做过一些手脚,在其心头种下‘某些不大好的心意’,至少对这少年来说,不说是灭顶之灾,也差之不多,所以,于情于理,我这都是在帮他,你可,明白?”

白须老头话到最后,言辞愈加犀利,尤其是最后那句“你可,明白?”,突然就睁开了眼,定定盯着郝掌柜。

这一刻,郝掌柜竟是“扑通”一声,突然就跪倒在地,哭求道:“鹭前辈所为,自是我楚门大幸之事,晚辈明白,晚辈明白。晚辈再也不敢怀疑,还请鹭前辈高抬贵手,放过晚辈一马。”

颤抖不休,惊恐至极。

原来白须老头那蓦然睁开的眼中竟是无瞳无珠,只有两道争阳夺目的白光,刺眼之余,又显诡谲的内敛之感,仿佛是那深不见底的白色深渊,若是谁不小心一头栽进去,只怕当真是永无轮回宁日。

再瞧此时噤若寒蝉的郝掌柜,不知为何,突兀的开始七窍流血,宛如糟了那天地间最为恶毒的霉运一般,浑浑噩噩,凄凄惨惨。

白须老头这才悠悠闭眼,转头“看”向此时已经完全融了黑的十一,先是面露讶然,进而凝重。

他分明瞧见,在那黑色之内的十一,眼中已是再没了眼泪再流出。

英雄无泪。

白须老头自己都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叹气,或许二者都有吧。

因为此时白须老头的左手掌心之中,同样有着一层黑色雾气,笼罩其上,自己的神通掌中山河,此时就连他自己,都已是瞧不出了玄机。

白须老头第一次面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不过倒也并未强行做那自损修为,而且还是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只是静静瞧着,隐隐地还有些许期待。

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

千年暗界骨血林,少年有一剑即明。

......

再说此时陷入那白须老头故意为其所构筑掌中山河的十一。

此时在他所处的这一方虚界之中,就好像已是没了任何的界域存在,白府,书香院,老槐,紫竹林,还有那些骨林血泽,就连那苍穹之上万年不变的如钩月,也都悄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除去他自己以外,就好像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界域虚空当中,没有一界之隔,没有时间流逝,不管前后左右,还是上下同年,全都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便也如外界一般,悄然融了黑,连一丁点的光亮,都不曾有。

少年就在这黑暗之中,已是没了挣扎于活着时候的歇斯底里,只是静静而立。

在其身边唯一还剩下的,便只是那柄名为“乱世”的三尺锈剑了。

原来,在那轮回不休的最终,当少年带着满心期待,再瞧向天空时,终于再次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们。

然而到底是事与愿违,天上所展现出的“幸福”,转瞬之间,便碎裂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碎片,就好像整个天空都被打碎了,最后落在少年脚边的,除了点点星芒,就什么都没了。

此时的他,真就已经连哭,都已经哭不出了。

少年那仅有的一丁点念想,还是给打的粉碎,什么都不剩下,就好像是老天的无声嘲讽,对于他这天谴之人的无情责罚。

其实就连少年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不过只是想简单的活下去,求着,盼着想要再见上那些亲人一面。

就这么难么?

忽然间,一直低着头的十一,就笑了。

如有春风过。

一瞬,少年喃昵,“随我一起,可好?”

下一瞬,他腰间的那柄三尺锈剑,骤然飞出,悬立于少年面前,整个剑身震颤不休,清脆无比的剑鸣声嗡鸣不停!

紧接相随着的,便是一点细小到了极致的光亮,从剑尖之处蓦然放大,耀眼如阳!

轰然炸开!

然后光亮一路向上,高歌猛进,冲天而起,所过之处,剑身开裂,便如褪去那布满锈迹的凡衣,那些遮挡剑芒的尘埃,也尽皆被消磨殆尽,最后化作星星点点,消散于此方天地之间。

剑鸣愈高昂!

“乱世”之锐,剑意之盛,便是犹如从那万丈废墟之中浴火重生,再以山峦之巅,傲视万剑世间之姿,俯瞰这天下世间!

此时“乱世”,已是从那三尺剑锋,骤然暴涨至了六尺,七尺,直至八尺!即便是宽也已有了近一尺之多。

剑锋重利!

从一柄极细绣剑,真正化为了一柄剑意不可阻的开天巨剑!

那一抹贯穿整个剑身的耀眼白光,也一同化成一道白虹,通天彻地!

这一刻,少年忽然咧嘴一笑,伸手轻轻握住“乱世”自己递过来的剑柄,轻轻喃昵道:“乱世,随我,去开天。”

剑音清脆,如万雷奔腾不休,又如无数真龙翱翔于九天之上,龙吟滚滚。

少年提剑,踏步前行!

稳。

手稳,脚稳,心稳,无悲无喜,无苦恨,心境通达透彻,再无旁骛。

少年向着面前无数漆黑,蓦然拖剑奔行,然后骤然冲天跃起,双手高高举起手中剑锋,一瞬劈斩而下。

千年暗界,一朝有光,万籁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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