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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素书屋 > 我本无命白十一阿彩 > 第二十五章 人自强则天予之
 
月明星稀,夜色深蓝。

马车“咯吱”,“咯吱”地行驶在竹林边大路,马车木栏上,还挂着约莫有五六条样的一串小鱼,小鱼迎着月光,鱼肉显粼粼之色,显然是才处理过不久。

赶马车的车夫,是个中年儒士,腰间挂着一个翠绿色的小葫芦,葫芦上还栓了个“叮叮当当”作响不休的金色小铃铛,马车摇晃前行时,便随着律动轻轻摇晃,声音清脆,颇为动听。

中年儒士左手扬马鞭,右手执一青竹白宣的折扇,折扇也不打开,一头长发随意束起,额前还散落了几缕,风一吹来,飘飘扬扬。

儒士口中扬着几声小调,声音低喃婉转,在这寂寥无声的萧索夜中,倒也显得别有那么一番情致风味。

小调戛然而止。

原来一声宛若浮游撼大树般的稚童痛鸣声从马车内骤然响起,久久不散,惊起几只在竹林栖息的鸟儿四散而逃,还以为是那唪着嘹亮鸣叫的天敌索命而来。

儒士摇头一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口中却是不饶人,“小子,你若再敢吵吵,扰了本大爷的雅兴,本大爷就将你身边那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再扔回祈梁城的贫禄街去!”

儒士话似是有命人心神的道法玄通,那声稚童的痛吼声竟也是戛然而止,然后从马车车厢内突然窜出来一位少年。

少年赤裸着上半身,浑身都结了伤疤,尤其是后背,更是没有一块好肉,触目惊心,伤痕累累,瞧着背对着他的中年儒士,其面色尤为不解,“周天,你还回来做什么?”

少年身后紧随而出一位娇滴欲泣,眼眶红肿的稚嫩少女,紧紧握着少年手臂,眼中满是关切。

中年儒士也不回头,只迅猛回手将手中折扇敲在少年头顶,还连着敲了三下,气急败坏道:“周天这小王八蛋玩意,净来坏大爷好事,以后大爷见着他,绝不再听这小王八蛋玩意的满口胡邹,先打一顿再说...”

似是察觉到自己说的多了,中年儒士话音立止,咳嗽了两下强摆威严还唤着婉转高腔儿,说道:“听好了,混小子,本大爷不是什么狗屁周天,周天套用本大爷的面相,这笔账本大爷...咳咳,本大爷叫邱楚子!”

中年儒士说着还极为配合的一语一停顿,像是在寻那压音的韵脚,摇头晃脑,“以后每次见了本大爷,都要叫先生!先生也是个读书人,是那君...儒士...你爹那个老家伙不是跟我说你饱读圣贤书吗?怎么这点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像个乡野小村夫似的。”

“也对,哪有当爹的不说儿子好的。”中年儒士回手又作打,但手扬起一半却又撇了撇嘴,收了回去,但心情气息明显不畅的中年儒士,还是想要发泄,只得是一扬马鞭,重重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顿时跑的更欢了。

把蹲在马车口的少年和少女,顿时一个没抓稳,摔了个屁股墩儿,逗得中年儒士哈哈大笑。

十一愕然之余面露古怪,不解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个...人来?

不过随即便苦笑连连,“先生也是如那周天一般,来消遣十一的?”

中年儒士骂道:“消遣你大爷,大爷若不是被你爹坑了一道,哪有闲工夫跟你这聊天扯皮,有时间还不早去了江南水榭,喝酒摸...娘的,想起这破事大爷我就来气,大爷这买卖亏啊!说好就一个,拉扯五载,然后自生自灭,怎么还跟我玩起了买一送一的勾当了呢?要不是你爹已经死了,大爷非得给他揪过来,先揍一顿再说,解解大爷的心头之气。”

“你说什么?!”

十一怒火攻心,手脚骤然发力,直接掌握成拳,向这中年儒士的后心捣去,丝毫不犹豫,面色凶狠异常,像一头扑食而去的豺狼虎豹。

两人中间相距不过几尺距离,十一就是身形再弱,那拳头也只是一瞬便到了儒士后心。

只见中年儒士嘴角勾笑,头也不回,只将那手中拿着的青竹白宣的折扇向后一拦,反而是后发先至,十一原本对着中年后心打实的拳头却反而打在了这折扇上。

十一只觉自己的拳头似是打在了一截铜铁之上,疼的他龇牙咧嘴,四根手指立即便出现了渗血而出的红印。

不过他却未放弃,也不叫疼,脸上凶狠依旧,拳头顺势收回,另外一只手也骤然出拳,再打而去。

十一拳势已起,虎虎生风,倒是那中年儒士嘴角笑意不减,依旧只用那一把折扇在其背后顺着他的拳势挡来挡去,仿佛后背生眼,他的拳势竟一拳也没能落在这中年儒士身上,尽皆被挡下,倒是中年儒士的手中动作颇有些像是茶余饭后的市井小民在拿着那痒痒挠给背后挠痒痒,不雅。

打了数拳出去后,十一口中粗气气喘不休。本就体力不支的他此时是一丁点力气提不上来,尤其是出拳时引动全身肌肉绷紧,更是崩开了身上好几道伤口,此时整个人身上都在血流如注,可怖至极,疼的十一牙齿都在打颤,不过他倒也硬气,硬是一声不吭,只怒目死死瞪着那中年儒士,一言不发。

一旁的阿彩慌张失色,几次想要拉住十一,却都不得,现在见他又崩开了伤口,本就担忧无比的阿彩,此时眼中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这么不争气的吧嗒吧嗒的开始往下掉。

十一瞧见阿彩神色,这才发现刚刚自己鲁莽了,心里懊恼同时,也将阿彩拉在身前,强忍着身心苦痛,出声安慰阿彩。

中年儒士反倒是一下慌了,“停停停!你个小王八蛋玩意,你你你,你招惹这小丫头片子作甚,赶紧让那小丫头片子停了眼泪,娘的,大爷最见不得女人哭了,头疼。”

十一气得不行,但也知道骂架不过,打架打不过,只得白了一眼这口无遮拦的中年儒士,继续安慰起阿彩来。

中年儒士哈哈大笑,“小子,气也撒了,还是想着怎么活下去的好,不然本大爷一个不开心,直接扔下你去!”

中年儒士喜怒不禁,转换自然,下一秒又怒声喝道:“本来多出一个小丫头片子,本大爷就已经很不爽了,现在你又来给本大爷摆脸色,找不痛快,小心本大爷真就再将那小丫头片子扔回祈梁城的贫禄街去!”

十一实在受不了他的骂骂咧咧,阴阳怪气道:“一口一个本大爷,真是有辱斯文,我看你莫不是自学的吧?你要是有先生,先生也非得给你气死不可。”

中年儒士似是被十一说到了痛处,怒声更甚,“你知道个屁,大爷这是返璞归真,随意自然...”

十一识趣的闭上嘴,不再搭理这中年儒士,心里却是不由嘀咕,长得一副温文尔雅的斯文样,怎么一开口跟祈梁城市井里那些卖弄力气的糙汉子一样。

想着想着他便眯起眼睛瞧着正在大骂一通发泄的中年儒士,陷入沉思。

他现在还是有些迷糊,第一个来毁去他命格的那个儒雅男子说是受了天爷爷之托,前来带走十一看护抚养,直到过了十载之数,现在又出来这么个和之前那儒雅男子长得一模一样的,虽说将天爷爷变成了父亲,但说辞却是没变。

十一不由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游记,书名叫甚他已是记不太清楚,毕竟游记大都只是些闲聊之语,见闻见地,不像医法著作能对他有不少的帮助,所以一般他只是大致翻腾几下,并不会细看。他只记得里面有个章节是讲了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猴子,一真一假,从天上到地下,横穿九天三界,询问大能无数,一直都在分谁到底是真,谁到底是假。

两只猴子的目的也都是一样,皆是为了傍上那僧人,求得通天大道。

现在他面前也冒出这么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来,虽是一前一后,可十一不得不觉得到了他这里,不管怎么看这两个人都不像是真的,只是这个中年儒士过来到底抱了怎样的心思,他虽不清楚,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无非就是都将他当做了那求天得道的僧人罢了。

十一虽不再搭理他,但这中年儒士可没有继续停嘴的意思,似乎一说到这个,中年儒士便如打开了苦水瓶子盖,非得要好好倒上一通才算痛快,“本大爷跟你说,小子,这小丫头片子,是个弱智,以后怎么活那是你的问题,本大爷可不管...”

十一一下不乐意了,也再顾不得什么儒学礼仪,直接打断这中年儒士的话辩解道:“阿彩才不是弱智!她只是小时没接触过人,没识过字罢了,你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十一小心思里却是泛起嘀咕,若不是手上功夫技不如人,他非得和这中年儒士再来打过一次不可。

中年儒士脸色一黑,再也忍不住,又连举着折扇敲了十一好几下,道:“你这娃娃,都寄人篱下了,脾气还这么大,比大爷我还大,不过大爷就喜欢你这脾气,又臭又硬,跟你老爹一个德行,不过这小丫头片子,你自己爱咋咋地,大爷只管着你吃饱不饿死,完事。”

十一脸比这中年儒士还黑,也直接道:“先生不愿,我兄妹二人自不会强求,还请先生停下,我们这就下车去。”

中年儒士像是一下被点着了的火药桶,“下车?你这小王八犊子,你知道大爷为了救你浪费了一颗珍贵无比的大草还丹吗?来来来,大爷非得给你好好说说,这大草还丹...”

十一黑着脸倔强打断道:“你刚刚还说不开心就让我下车的,现在怎么又变卦了,还有那什么丹,我赔你一颗就是,用得着跟...那什么一样吗?”

十一被这嘴臭无比的中年儒士气得不行,本也想张嘴骂上几句平时不敢张嘴讲之的市井脏言,但话到了嘴边,还是让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心道本公子不和你这粗鄙人一般见识。

不过中年儒士反而更加火大,直接将马鞭插回了马鞭槽,然后转过身来,一拍马车木板,直接将马车拍的向下一个趔趄,若不是这次他死死抓住马车梆子,他说不定直接就搂着阿彩摔下车去了。

但中年儒士可不管这些,只顾着在那大吼道:“赔?你拿什么赔?你赔的起?”

十一心道怎么就碰见这么个不讲理的主,但他就是不愿让步,仍旧强打起气来倔强道:“那你说,怎么办?”

中年儒士咧嘴嘿嘿一笑,“当然是给大爷端茶送水,这五载给本大爷伺候舒服了,说不定本大爷一开心,大袖一挥,既往不咎,没事,不是有那么句名言至理,叫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吗?我这大人就不记你这小人过了,哈哈哈。”

十一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他,心里暗道你这分明就是小人要寻大人仇!

不过这话十一可没继续说出来,只是默默拉着阿彩回到马车车厢里。

中年儒士也不气恼,轻笑一声,继续转身扬起马鞭,哼起不知名的小调。

在这寂静的荒野竹林夜中,马鼻嘶气,车轮碾碾,马车独行,儒士小调婉婉转转,悠悠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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